如果不是还顾及着自己的人设,鹿栖真的很想问一句:
这是一位合格的侍者该做的吗?
不过,在发现已经离开宴会厅很远,黑发侍者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后,她微微偏头,“先生?”
张肆远脚步顿住。
他个子确实很高,站直时垂眼看下来,无形中溢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迫人压力。
鹿栖并不在意,抬起双眼和他对视,像是不明白他意欲何为,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。
“……”
大概只坚持了不到一秒钟吧。张肆远先一步放弃了视线的接触。
他移开目光,再次看向她时,那种容易让人感到压力的因素便全然消失不见了。
“我骗了你。”他微弯下腰,让自己的眼睛处于平视甚至更低一点的位置,带着歉意说道:“我并没有准备特殊的东西,你对普通的甜点似乎也不感兴趣。”
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抱歉。
按照对他以往人品的信任来讲,或许是这样。
鹿栖任由他借着弯腰的动作,使他们的距离再度拉进了些许。
她拉长尾音,问道:“所以,你只是单纯想要撒娇吗?”
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,鹿栖抬起手,摸了摸他垂下来的脑袋。
“好乖好乖。”
话音落下,黑发青年有一瞬的怔然。
不知想了些什么,他很快顺从地借此进一步靠近,仍没有放开她的手,只是将脸轻轻埋在她的颈侧,“……是的。”
他的怀抱收紧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思念你。我妒忌他。”
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。
片刻后,鹿栖轻轻弯起了眼睛。
此时离正午已有一段时间,太阳开始缓缓西斜,落入走廊的日光,也开始带有一丝凉意。
纯白的裙摆沐浴在这样的辉光上,反而更增添了一种难以消解的严寒。
她轻而易举地抽出了手,将掌心轻缓地贴在人类的侧脸上,这只手纤细修长,漂亮得像是少有的艺术品,却比凛冬的雪都要带着一种浸入骨缝的潮湿冷意。
鹿角在墙壁上投下刀刃般尖锐的投影。
某种危险的、冷冽的气氛开始蔓延,纯白的领主轻轻叹息一声,脸上却还带着无可挑剔的完美的笑意。
“这不是十分可悲吗?”
祂的声音轻缓而无情。
“你应该可以确定了吧,我确实是只诡异呢。”
“身为人类,却嫉妒我的同类与我更加亲近,如果被其他人类发现的话……你或许会被自己的同类除名哦?”
这是被鬼怪引诱的代价。
“到时候你就只能依赖我了,可是如果我也不要你,”祂捧着他的脸,用轻飘飘的,怜惜一般的语气说,“……你可怎么办?”
浅青色的眼睛无悲无喜地落在他身上,祂的话语中表现出的任何情绪都无法从双眼里找到。
恐惧应是件理所当然的事,任谁都会觉得诡异的心果然是块冷铁,这样的反复无常对祂们来说,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。
黑发青年没有回答。
鹿栖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恐惧,也看不到排斥,只看到一种沉沉的哀切,很快就转化为了更难以辨明的某种东西,就连她也无法确认,他到底在想什么了。
“这样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了。”她只听到他突然笑起来:“这也许也称得上是一种幸运?”
鹿栖怔了一下。
她突然想起来上个副本即将结束时,张肆远所说的哪怕是她也要感到意外的话,那种属于鬼怪的恶意和隐隐约约浮现的恶劣,就这么褪去了,她轻轻叹了口气,说:
“我怎么忍心。”
这次的情绪似乎不再虚假而浮于表面。
……有时候张肆远真觉得她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训狗。
他幽幽地盯了鹿栖几秒,对方困惑地眨了下眼睛,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她轻轻靠近,给了他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亲吻。
银发领主的唇瓣潮湿而柔软,像是清晨薄雾散去后留在叶子上的薄薄一层水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