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子猛咳起来。
沈琅连忙放下竹箸,替他拍背顺气。
薛鸷呛得眼里都冒出了一点泪花,等他止了咳,沈琅手才又扶住那竹箸,刚要替他夹面时,就听他突然问:“怎么不见三哥?”
“他有事忙。”
“忙什么?”薛鸷问,“怎么也不来看看我。”
“忙完了就来看你了。”
薛鸷抬眼看向沈琅:“真的?”
沈琅终于还是道:“薛鸷。”
“……他死了。”
薛鸷沉默了半晌。其实他心里早已预料到了,可是听见这个答复,还是觉得缓不过神来。
“怎么……死的?”
“自缢而亡。”
沈琅接着说:“我让人将他葬在后山上,给李三夫人和……豚儿,也立了衣冠冢合葬。”
“嗯。”薛鸷低着头,忽然哽咽:“死了太多、太多人了。”
“数都数不清……太多了。”
每一个天武寨的兄弟,薛鸷都可以叫得出他们的名姓。可他没有数、也不敢数。
“三哥的屋里空了,我回来,谁都不提他,他也没了,我知道,我早就知道了。”薛鸷喃喃道,“沈琅,我知道。”
说着,他忽然失声大哭了起来。
沈琅只能上前抱住他,任他将自己的衣襟哭得透湿。
第76章
薛鸷只在寨中待了约莫三四日的光景。
才有些缓过劲来, 山下便传来消息说,南边那位小皇帝想见他一见。
薛鸷拿不准注意,便回到沈琅屋里把话对他说了, 随后他半开玩笑道:“也没拿圣旨来, 我若不去, 算不算抗旨不遵?”
“来送口信的是什么人?”
薛鸷道:“好像是洪将军的亲兵。”
沈琅思忖了片刻, 而后才说:“既是他的人来送信, 说明豫王对此事必然是默许的态度。”
“那小皇帝为什么想见我?”
沈琅轻轻摇头:“不是他想见你, 大约是他背后的蒲家想试探你的口风,借机拉拢你。”
薛鸷并不大明白他口中的“蒲家”“团家”都是些什么人物, 但还是道:“我都听你的。”
“嗯。”沈琅说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两人于是收拾妥当下了山,因这消息到底是从洪铮处传来的, 所以沈琅便要薛鸷到洪铮那里先打探打探消息, 问个明白。
这几日东都往南的几个城池,原来或逃或躲的百姓又回来了大半, 由官兵们牵头, 开始了修缮城门之务。
去往东都的路上, 沈琅偶然掀开车帷往道旁看了眼, 薛鸷却一把攥住他手腕, 低声道:“别看。”
从那掀开的一角, 沈琅虽只看了个大概, 可也觉得触目惊心。
那些将士的尸体被搬移到了道旁,横七竖八的堆放着, 这几日虽然天冷,但还没到落雪时候,几日下来, 四处都是令人作呕的阵阵腐臭味。
沈琅不由觉出几分心悸来,倒不只是因为那尸山肉海的场面,只是他忽然想到,若是棋差一着,身侧这个人说不准也要躺在这一堆腐肉里。
见沈琅垂着眼不说话,薛鸷揽过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:“吓到了?”
沈琅缓缓摇头:“李三夫人和豚儿的尸首……你们有没有去找?”
薛鸷的声音也沉了下去:“他们一退兵,我就带人去找过了,只是没找到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那几日,他们很缺粮……”
说完这一句,两人都变得沉默。
因怕鞑虏不死心,还要来犯,因此洪铮便带着剩余兵马驻守在东都城内。进了城,薛鸷在守城将士那里问得了洪铮如今所在,也就一路驰着马车去了。
马车一路行进豫王府上。
王府内像是被洗劫过,一路进去,只见地上满是被砸烂的盆景,有几面墙上还留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。
他们被豫王的亲随引进书房,只见那洪铮正与豫王坐在一处看着桌上舆图。
见那亲随领了沈琅与薛鸷进来,豫王抬头笑笑:“你们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