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矮下去,后知后觉地掏了掏囊袋——“等、等等!魏魏春羽!”
魏春羽才回过头,便被追出来的小童塞了一把灵石与药瓶。
眼前重重山峦,雾霭沉沉,身后是零星碎语——
“梅长岁!你又做散财童子!才发的月给,你又给出去了?”
“总归,他们比我更需要。”
“傻子!”
下了青石万阶,魏春羽勉力爬上了粗壮的老树,在上面精力殆尽地闭上了眼。
鼻间都是丛林与自己身上腥湿腐臭的气味,但困意更盛一筹。
被伤痛牵扯的那根神思,在混沌前又回想起无相宗那个讨厌鬼说的话——
“你若是有三分本事、气性,就自己报复回去,做个更大的官?或是胜过邓芙大弟子的功力啊”
来不及细想,他的意识就被睡意刮成零星落叶碎片,卷入梦境。
梦里不在紫微洞中,也不是大青观里,而是魏二公子时。
只是记忆乱得很,他分明还是那个未经磋磨的草包,眼前却已见到了姚春华。
姚春华看着他,背手而立,冲他挑眉教他开始,一如从前在大青山上千万次检阅他的功课。
他一张嘴,竟然说:“师父,你这身衣服不好看,大白袖子配赭色比甲,和个烂木桩子成精了、还带俩大翅膀似的。等我和二师叔下山,给你挑些年轻些的料子。”
姚春华没理他,站的像樽石像。
于是魏春羽又说:“不见老的,我好想你。你怎么才到我梦里来?那个狗屁无相宗看不起人,什么名字里带‘恒’的还踩你徒弟手指头,真的好疼啊。”
姚春华终于动了,转过身来,面颊就淌下两行血泪。
魏春羽心头一惊,肝胆欲裂,正要抬手去擦,那血泪忽然又化作尘子被风刮走了——他的师父还是那个爱干净的清清白白的师父。
“让我看看,这些日子你的功课。”
魏春羽梦中的手格外激动,立刻抽了剑,一个跃起横劈砍断了风,又抬手过头转腕将剑挥抖顺了,再使花招,劲道之大,引山谷鸣啸,飞鸟惊起。
一根瘪瘦的干草被剑风挑起,不慎将姚春华完好的面庞上划了道白痕。
魏春羽下意识慢了剑招,脚下一抬就要近前。
但见方才呆滞如人偶的姚春华劈手夺了剑,在他手腕疼软时,已将剑背硌上他脖颈。
这一抽一架,不长于技法,全是力道与速度。
魏春羽愕然,复又眼里亮晶晶地惊喜唤他:“师父!”
只是姚春华漠然到吝啬青眼朝他:“你的剑术如此疏忽,叫为师如何放心放你下山历练?”
“我”魏春羽心下忿忿,欲辨他不过忧心师父才收了剑,不是剑术不精练习不勤,却见眼前景象、人像崩裂,又如雪片溶解将散。
他当下大惊大恸,朝前迈了一步,撞入姚春华胸膛,挽留之言未铸成,梦境已溃不成形。
醒来时还是夜里,他撑着头发了会儿呆,而后扶着树干小心地爬了下去。
抬头一轮白月,纵然挂着稀薄云雾,仍亮得叫人心生惧意,跟只眼睛似的紧盯着他。
魏春羽被脚下泥水溅了半身,便没有再看,苦行向前。
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沙场扛枪再从头(一) 小……
屈指三年。
仇恨能让一个人变得天翻地覆, 而那个人定然也怀着搅翻天地的愿望。
一横长枪,势头凌厉地劈断雨幕。
连珠的雨串不吝啬地自帽檐滚下,模糊了青年面容。
——“既是败将, 为何不降?”
红枪所指, 乃力竭敌将, 他喉间雨血并混, 和出“嗬嗬”气音。
黑铁铿锵几近刺耳, 粗暴地撕扯着人的精神,他们交手的破风声盖过了渐凶的雨势。
“康粮人, 骨头硬, 死也不降!”